论科学HIFI,兼谈听音观念和追求
“真实”的定义
首先,HI-FI的定义便是高保真,那么,什么是真?从原教旨主义者的角度来看,是现实音乐的真——即现场演奏,声音的临场感是重要的。否则,真实将没有一个哪怕是大体的,亦或是模糊的大方向以追求之,是虚无的定义。这么来说,在认识上,就有点类似冰心女士写的「谈生命」,我无法说真实是什么,但我能指出很多具象的不真实,从而更接近真实。 HI-FI的定义是明确的,但近二十年来,似乎越来越多的人开始迷茫,我认为理由是复杂的,譬如普及型音响器材的瓶颈、潮流电子音乐的观念冲击、以及一些人的不怀好意。真假科学HIFI——音源不是原声
这里提出一个疑问:为什么画质好的电视能够被认为是客观的“画质好”,音响器材不行?一千个人也有一千双眼睛。电视的画质可以通过色彩的准度、色域广度和分辨率大小等客观角度判断它的性能,高性能或者说性能数据很优异的电视可以被认为能提供优异的画质,数据和体验往往是能互相验证的。但是在“科学器材”大行其道的今天,为何有很多性能数据很好的器材听起来不悦耳、不真实?不悦耳的原因难道是听者自己的问题吗?显然不是。 先来分析一下作品的制作方法。狭义来说,一部精良的传统实拍影片除了演出、分镜和故事等元素或者演员表现等,需要较为理想的布景、布光,施以和谐的特效,制作通过使用非常优秀的屏幕改进色彩等,从而获得包含但不限于高真实感的能带给观众愉悦的成品。 一首精良的双声道音乐除了编曲和演绎等实现编排好的元素等,还需要较为理想的收音和收音环境,此外,后期制作的手段是使用易于找到瑕疵的回放设备改进混响与音调或其它效果,从而带给观众愉悦的感觉。 两者的制作思路其实并不同。简单地理解的话,可以做一个片面但形象的比喻:影片的制作和回放犹如移动树木,原本在A地(制作室)的树木(原片),在修剪(后期处理)后作为范本将被移动到B地(观众看它的地方),运输过程要尽量对树木无损,这样我们看到的这棵树尽量接近原范本,也就是制作者希望你看到的样子;而音乐的制作和回放犹如种树,制作者录制并制作好了完成的音源作为树苗,而你的回放设备相当于种树的手段,假想的种树指导手册只为你指明了树木成长的大致方向,而它最终能具体长成什么样,拥有什么特性,怎么样的艺术价值,对于种树者来说,取决于自己的种树手段。或者说,影片的制作和回放是对称的,而音乐的制作和回放不是对称的。所以影片用数据性能好的设备重放之,可以取得真实感,而音乐有别于影片,这点从简单的录音方式和制作方法来说已经显而易见。在现场录音和录音室录音中,录音师经常倾向于将麦克风以极小的距离正对于发声体或直接至于乐器内录音声音,这是因为录音师尊重音源“浓缩”的性质。有些人可能认为ORTF或DECCA TREE等制式与它们的衍生制式并不符合上述说法。实际上,相对于听众席,这些麦克风阵列的架设仍然非常近,而使用这些制式有利于录制较大规模的音乐演奏,并在混音时对于声音元素的比例提供更大的操作空间。不可否认的是,由于较远距离的衰减,相比前者,在录制不复杂的演奏时使用ORTF、DECCA TREE确实可能减少有用信息,但同样不可否认的是,其制式在录制复杂演奏时确实提供了压倒的便利性,并降低了成本,还规避了一些和相位相关的问题,可以说是良好的权衡。总之,相比起单纯的乐器自身音色,录音师似乎更加看重音乐元素的比例问题。此外,考虑到音源的泛用性:我可以通过这种精髓性质的音源而轻易回放出基本具备临场感的声音,而反之几乎做不到,即便能,也不符合商业。然后制作者对干声进行处理,达到包括但不限于清晰、嘹亮、音调准确、减少难听的齿音等声音效果。但把同样的思路用在影片上,即用一个或十几个微距镜头以极近的距离录制所有影片,用技术手段让它观感变得「接近和谐」……我很难想象这在传统上是否真的能得到一个带给观众愉悦感和自然感的画面。有个照相的例子可以在一定程度上类比这种情况,那就是用Light L16拍摄。它虽然能提供极高解析力的图片,但软件算法的合成经常会使得它的照片在很多地方出现不自然感。因此,可以说上述的这种常用的音乐处理方法使其成品缺乏直接的真实,更接近一个浓缩,一般来说也不可能贴着乐器,在无响室听音乐嘛。注意,传统音乐制作的后期部分并非和所谓的“调音师主观艺术感受”有过强的关联性,而是服务于“回放“,因为制作音乐的本质目的是为了让它能被播放或者说回放出来。即便和听众的艺术取向和调音师的主观艺术性相契合,那么合格的调音师也应当是不逾矩,不然有违反原则性问题的可能。另一方面,假设制作所谓适合理想耳机模型(尽量高数据性能的耳机)的音乐,普适性不及传统制作方法,因此一般不进行这种吃力不讨好的制作。我曾尝试用数据性能非常好的前端设备配合相对主流的监听耳机欣赏在观众席收音的现场音乐的录音,虽然声音的连续感不好,存在未后期的瑕疵和固有的头中效应等常见缺点,但其明显具有临场感,听感是相对趋真的。这种尝试与传统方法进行对比,需要太多时间和财力,所以目前未见到有人做了严谨且详细的相关实验。而且这些“听众席录音”的设备往往性能不好,譬如便携式录音笔,收录到的声音不及高档台式器材效果好,对于这种情况,在这一点上也就仿佛是用手机等低性能的器材录影。总体来说,虽然具体的程度不好量化,但我希望通过这样的举例让您理解这样的根本性差异。 更何况,电视的用途广泛,不止于上述的狭义影片,用电视看工具类视频和动漫等类型的视频的场景也很常见,用电视看高保真影片只是人们用电视所做的极小一部分事,但对于大部分发烧友,用音响听音乐得到HI-FI的体验——体验这种狭义音频是主要的用途,或者说是发烧友的主要目的,所以聆听音乐用的音响和普通意义上的电视在用途上是很难类比的,所以这种音响器材和电视在功能设计上是不能像“性能数据优异的电视的画面观感好,性能数据优异的音响器材的听感好”这样类比的,注意,这里举“电视和影片”仅仅是便于理解。 那么,为什么性能数据好的器材很少有悦耳的声音。先不说当今的大部分入耳式耳机,我们假设从发声部分到耳朵这一部分是一个非常复杂的函数,在此称之为现实距离,那么现实距离带给声音的区别是巨大并且复杂的。因此,即便是回放系统前端有一个很小的量的变化,经过了“现实距离”后也很可能轻易地带来可闻变化。非悦耳的高数据性能器材很可能是忽视了它,盲目的追求使得声音不悦耳。我认为悦耳的器材有除了瞎猫碰到死耗子的情况外,和对于“现实距离”以及市场的分析是离不开关系的。同样的道理,关于“线材的作用”的问题也不攻自破了。因此,仅仅是追求性能数据好的器材不发出悦耳的声音也能被理解了,因为他们的直接追求不在于“悦耳”,而为了“悦耳”走上了错误的道路,也忽视了对于“悦耳”的责任关系。特别是在一套回放系统中,由于越原始的步骤所需经过的转换与放大更多,可以说经过的假想函数更为复杂,这部分的改变带来的最后的变化也是千差万别的。 此外,之前有看到对于某音乐工作室的采访视频。其工作人员提到“我们制作的音乐很适合用音箱播放,当然,如果用耳机听效果也很好”这样的话。虽然通过很委婉的说法进行表达以至于没有激发什么矛盾,但情况其实很明确了。毕竟音箱可以经过一定的空气并带来符合自然的脱离感、定位感,但耳机缺乏这些特性。由于包含但不限于此的特性,可以说音箱普遍对于还原现场的目标是更加合适的,从音响发展历史也可得知。 但是就当今来看,入耳式耳机的设计似乎有意规避或者说减弱“现实距离”带来的影响,因此其声音的临场感往往是不好的,这也是我不喜欢这些小耳机的原因。当然,小耳机由于体积原因很难做到优秀的临场感,但即便如此,厂商们也不该自暴自弃或走向邪道。这有点类似于笔记本电脑之于台式电脑,对于笔记本电脑在性能上的追求也不该停滞,除非是“个人对于自己没有这个需求”或者“说是对于没有这个需求的人”的情况。 虽然有证明THD(总谐波失真)低至多少多少(不是很低)就会被人耳忽略的“理论”,但自称追求科学的厂家依然马不停蹄地制作出远低于这个值并越来越低。但就听普通乐器来说,完全可以预见理想的无谐波失真器材不如特别设计的含谐波失真器材更HI-FI,这是乐器性质的原因。而对于同样是被不断追求的动态范围,就追求的形式来说有点像是通过提升电平来增加响度的手法,虽然不是没有意义,但很可能被高估了重要性,一方面,正常人通常不会以120甚至140分贝如此高的最大响度听音乐,另一方面,即便是最大音量,大部分音源用不上过大的动态范围。归根结底,无视实际效果的片面追求是形而上、丧失意义的。总体来看,本段开头提出的这种追求似乎是为了强言科技的进步。但对于存在一定艺术性的表达和强主观评价的音箱或耳机系统,不从失真分量入手,而是完全直接使用寥寥数种笼统的总量数据显然是站不住脚的。学而不思则罔
诚然,最广泛的“千人千耳,每个人的听音观各不相同”的说法是正确的,但问题在于,为何只有音响器材讨论那么注重观念问题或者说为何听音观分歧如此之“大”。我认为这是反常的,而且这种情况的蔓延使得相关讨论被抑制,大家对这些事物的兴趣下降。经过对于自己经历和观察的分析,我认为这和市场有关。多种显性和隐性的市场行为使得当代的入耳式耳机发烧友普遍喜欢过度明亮、清晰、混响和氛围感少的声音。为何他们能够乐于此,和市场的关系非常大。譬如几年前枪文中很喜欢用“明亮,解析力好”赞美一个耳机,而且一耳朵清晰感的提升是显而易见的,这就使得很多人认为这是好的。但实际上,现实中的大部分声音包括乐器声对于他们大概是十分昏暗而且肥臀丰乳的了。相当一部分的人不认为“好”是好,而认为“新”是好。因为有这种情况以及很多类似的情况,导致现在的大众认知是奇怪的。当然,这种情况在大耳机和音响的讨论中也有出现。还有另一种反驳性的情况,比如枪文中“上平衡素质高”的论调,有初级玩家尝试后说“虽然平衡素质高一点,声场拉的开一点,但听流行果然还是单端比较有味道啊。”我对此没有否认之意,只是觉得虽然凡事都有两面性,辩证看待事物是好事,但是一味地进行反驳而不进行建设性的分析,意义不大。我认为哪怕是没有余力在此耗费时间和精力,只要对其有兴趣,也应当保持虚心的态度、思考以及良知。 另一方面,基于早期经验的假想,很多发烧友习惯于聚精会神地捕捉声音细节,力求站在抽象的、捏造的概念上进行“仔细”的分析。诚然,有时需要仔细检查才能找到问题所在,但反思一下最终目标——快乐地听音乐,我们这么做是不是有利于快乐地听音乐,或者说,切莫本末倒置。通过仔细听,而改进轻松听的体验,而不是为了改进听的体验,几乎完全转向仔细听,这是从道理上的解释。从客观上,仔细聆听极易导致听觉疲劳,如果是对比器材或周边我会感到绝对效率的低下,到最后会更难分辨对比物之间的区别。此外,就经验来说,轻松听,注意音乐的大体变化,以及自己感受的细微变化,似乎反而更加有效,多年前我还未注意到这一特点时,无意中完成了ABX电源线测试,而我几乎感受不到紧张和疲劳。从心所欲
忘记争议,放弃纠结,请轻松地听歌吧。聚精会神地细听声音细节不仅没有太大的意义,还很容易使人劳累。放轻松,享受音乐本身,更加注重整体地呈现,如上述,这反而很可能发现一些前所未见的整体性问题,这些问题对于音乐所想表达的情感等主旨是重要的。感受真实的音乐之美,以音乐而不是器材作为信条,我认为是正确的。 至于额外添加的美感,这一“艺术性”的部分对于厂家和用户来说,也是两情相悦的。譬如我曾经很喜欢整体掺入不锈钢或黄铜的音色,即便它不像音乐厅或者剧院一样可能是用木材进行对声音的扩散,用幕布进行吸收,得到充满“木味”的声音,由于金属的振动会带来金属的音色,它可能让声音变得紧张,层次的变化感得到加强,主次之分明,整体的声音对于我自己来说是有趣、好听,也符合金属制乐器的一些特点。这一点来说,无论是在主流高档器材玩家还是古董器材玩家甚至纯DIY玩家中,多少会体现主观的一些特别的愉悦感。从演绎的角度来说,我希望您可以阅读知名唱片制作人菅野冲彦先生的《录音演奏家论》,这是一种更传统且相对高级的认知法,更加考验发烧友的一些类专业、艺术的“功力”。 若临场感与美感发生了冲突,我认为要更加重视整体的临场感,临场感是美感的根本,美感可以被认为一种复杂的临场呈现,所以反临场的美感很难被认为是真正的美,因此,此时我希望您进行仔细听、也进行轻松听,然后辩证地看待类似美感的体验。譬如用音响放胡琴的独奏,基音不够低沉,力度感不好,但是高音十分靓丽,若你觉得这使得听感更好了,便要审视一下这个“听感更好”是“胡琴的独奏”这一整体概念所带来的愉悦感,还是说,这仅仅是高音的靓丽加上中低音的平和等部分的声音特征所带来的非整体的愉悦感。之所以举这个例子,是我发现很多发烧友不太注重常见弦乐的重量感和力道感,也许是现场聆听经验较少,也可能是喜欢失真之美,对这些弦乐判断有误。这里的整体不仅指单个乐器,也包含多个乐器的音乐的总体。但如果是狭义地添加“自然”的特性譬如适当的木的振动造成额外的氛围感和木头的音色带来的愉悦,虽然在所谓的数据测量上增加了失真,但这在一定程度上接近了现场演奏的步法。 无论如何,最初的诞生需要依靠“乐器”,或者说发出音乐之物,因此将器材与配件结合乐器和演奏的理念,发掘其相通性,以及运用特性都是需要探究的部分。由于材料与设计的巧妙运用,用不同的材料得到所谓真正悦耳的声音也是可能的。不仅是专业设计师需要研究这个课题,业余的玩家也可以通过简单的实践以验证并粗略地控制之。在最后,我希望你能够愉快、长久地使用音响器材,因为体验音乐本身带来愉悦,这是本真的目的。更新履历:22.01.28 写毕22.05.06 第一次修订22.05.12 第二次修订,第一回发布22.11.10 第三次修订22.11.12 第四次修订23.02.04 第五次修订,第二回发布23.03.09 第六次修订,第三回发布23.03.24 第四回发布23.08.16 第七次修订,第五回发布